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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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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聖尼多伊洛阿出現之前,萬物由造物主——即自然——所創造的神所管控。

若同時存在兩位神明,神性相互抗爭,必將帶來災難。一直以來,世上只能存在一個神明。

當造物主認為舊神需要更替之時,新神便會誕生。隨著新神誕生,舊神的神力將逐步消減。

在主大陸最北端的都城外,屹立著一座巍峨的雪山。皚皚白雪中藏著歷代神明都會棲居的神殿,如今殿裏的那位神明名為狄斯菲斯,傳說他是在位最久的神。

造物永無完美,歷代神皆有缺憾,或是濫用神力,或是憎厭自我,或是沈湎酒色,或是疏懶倦怠,唯有狄斯菲斯恪守規則,是最貼近自然本身的一位神。狄斯菲斯之名就是取自“自然”之意,歷神中也唯有他頭戴桂冠,人們由此猜測他是自然最滿意的造物,也是其最喜愛的一位神明。

狄斯菲斯常在世間征戰,壓制所有被神的意念察覺到的災禍。他身著長袖白衫,手握月光化成的銀色長劍,在戰爭中無往不利。每當他劍指所戰,總會說:“天地既賦我神軀,予我神力,必全力公正行使之,不受謊言蒙惑,不為私情所蠱,驅盡世間罪惡與不公。”

神,高高在上,無所不能,淩駕世間萬物,堅信自然所賜予的軀體早已規定了其本身的任務。

直到聖尼多伊洛阿的出現。

某一日開始,神聽聞了他的名字和事跡。生自低賤的塵世,由被隨意捏造的凡胎代代血脈稀釋交融所誕生的最平庸的凡民,卻凝聚了源源不斷的力量和勇氣,打敗新生的罪惡化身阿墨提亞,戰勝了接受過神祝的領主、精靈們,幫助無數受難之人。

漸漸的,聖尼多伊洛阿的周身發出了和神相似的光芒,他最終爬上雪山,找到了坐在神殿的那位唯一神。

自然法則的叛逆者,聖尼多伊洛阿,劍指神明要求比試,要成為比狄斯菲斯還要強大的神。

神應下了這場戰鬥。在遠離人煙的荒蕪之地,那一戰打得漫長而激烈,整個主大陸都能感覺到震動。神力失控讓日月同時出現,白天與黑夜失去了原本的規律,天空變成混沌的深紫色。不知過去多久,混沌的一切有了改變,高懸天空的月亮驟然墜落,太陽的光輝衰減,雪崩的白色洪流自山間隆隆沖洩而下,深藏其中的威嚴神殿終於現出面目。

一位身著純白長袍的男人自其中踱步而出。微弱的冷色陽光下,他頭戴桂冠,神情淡漠,周身散發出聖潔的光輝,正是造物主最寵愛的今神狄斯菲斯。即便相隔甚遠,聞聲而來的世人也驚嘆其姿態超塵脫俗,高大俊美,淩然不可侵犯。神擡手摘下桂冠放置於神殿口,直起身後他啟唇,低沈的神音傳入所有生靈耳中:“我敗給凡子聖尼多伊洛阿,從此將神位讓與他,讓他以更高的神力守護世間秩序。”

神殿容不下第二個神,一個新神的誕生必定伴隨著舊神的墮落與湮滅,神位交接後,舊神原本所吞噬的黑暗與罪惡將反噬他,肉身最後的任務便是壓制和對抗,逐漸化為腐爛的沼澤。

狄斯菲斯離開了。每走一步,他的神力都在隨之消逝。新的太陽升起,與狄斯菲斯在位時冷白的太陽不同,凡神聖尼多伊洛阿所擁有的太陽是火紅色的,為世界增添了暖融的光輝。

離開雪山後狄斯菲斯向南走了一天一夜,進入一片荒涼的沙漠。沙漠中立著一棵幹硬的荊棘樹,被飛揚的砂石磨得光滑的樹身不見一絲綠意。某條尖刺遍布的枯枝上垂掛著一條蛇,因為缺水與炎熱,它剛剛死在了樹枝上。狄斯菲斯見其可憐,左手托其三角形的蛇頭,右手食指並中指點觸其頭頂道:“我本不應違背自然之道,但如今這些守則也已不需要遵循。奧伊克忒斯[註],我將用最後的神力賜予你新生。”說著,他把兩指劃過蛇吻,哺以自己的鮮血。

那一刻,狄斯菲斯周身最後的光芒消失,徹底化為凡人的肉身。

……

世人後傳,除了神殿上那位神力卓絕的凡神,世間還行走著另一位自然誕生的神。他的手臂上纏繞著身覆黑色鱗片的蛇。身為被新神打敗的舊神,他沒有屬於神的聖光,卻也沒有被黑暗與罪惡反噬。他手持聖劍,不死不滅,不知停歇地以自我的意志流浪、斬殺與拯救,人們稱之為艾爾尼奧,意為永不墮落之神。

——節選自《聖尼多伊洛阿初稿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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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島的生日過後的一個月,9月中旬,就到了真緒的生日。

恰巧是周末,牛島周五下午由新幹線過來到她家留宿,周六一大早就把人喊醒。

“去跑步。”牛島已經換好運動服,把屬於她的運動套裝放在床邊,“你的體力太差了。”

把眼睛掀開一條縫看看手機時間,早上七點,應該還是特意等了一個小時才來叫她起床了。

“平凡人的體力就是這樣……”她把臉埋進被子裏,嗓音帶著睡意的沙啞,“有時候你應該反省是不是自己太怪物了。”

牛島掀開薄被,她崩潰地翻身把臉埋進枕頭:“我要睡覺!”

被抱起來後她抓著床頭板:“牛島你這混蛋!自己是個怪物為什麽要怪我體力不行!我好累!讓我睡覺!”

牛島用蠻力扯了兩下,她立刻喊痛,裝可憐道:“手指要痛死了。”對方便放松了力道,無奈地看她坐起來拉過他的手背親一口,再抱著被子躺回去把自己裹成一團繼續睡。

不管牛島用什麽辦法讓她起床跑步,她都能找到應對方法逼他心軟。

聽到關門的聲響,她埋進被裏的嘴角翹起,悶聲自言自語:“拉扯了這麽多年也沒學乖。”又睡了不知多久,被手機鈴聲從夢中喚醒,朋友打來電話:“理子,服裝到了,現在在排練,要不要過來?”

困意一掃而空,她看一眼時間,8點49分,火速爬起來洗漱後趕去地鐵站,並給牛島發道:“回家後洗個澡開車過來大學這邊,我在食堂等你。”

牛島趕到時她正坐在食堂外的長木椅上喝酸奶,看見他後笑瞇瞇地站起來:“墨鏡很適合你,好帥。”

牛島穿著灰藍色的套頭短袖上衣和黑色運動風長褲,鼻梁上架著上個月真緒作為生日禮物贈送的墨鏡,凸顯了冷硬的面部輪廓,利落的短發,要動身去拍運動廣告似的。

他靠近後身上有熟悉的清淡沐浴乳香,發梢還帶點清潔後未擦幹的濕潤,問:“早飯吃過了?”

“在食堂吃過了,你呢?”

“吃過了。過來有什麽事?”太陽很烈,他從她挎包裏拿出鴨舌帽替她戴上,牽著她走到一排飲料機旁的屋檐下躲太陽。

“有沒有想喝的?”

“沒有。什麽事?”

“那個、”她貼近他一步,討好地望著高大的愛人,眼神透露出“有事相求”的信號,亮晶晶的,“那個……今天不是我生日嗎,想讓若滿足一個願望,可以嗎?”

“什麽願望?”

“……我想讓你穿件衣服cosplay一下——不是很怪的衣服。”說到一半她急忙澄清,雙手拉著他的大手左搖右擺地撒嬌,“就是希臘風格的那種,你也知道的吧,可以嗎?蛋糕和其它禮物都不要,就想要這個。”

墨鏡鏡面把她反射一個滑稽的大頭人,牛島沒有猶豫多久,點點頭,薄薄的唇線開合:“可以。”

大頭人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一片粉色的花瓣飄落至她發頂,牛島遮蔽在墨鏡後的視線落在上面,沒有出聲提醒她。

戲劇社團把排練定在了文化樓的劇場裏,把厚重的隔音門推開一點點,她探進半個腦袋,用視線搜尋著目標。牛島擡手替她撐住門,從縫隙裏看見劇場規模頗大,幾名大學生正在舞臺上穿著戲服練習走位。

“在裏面。”她說完這句就把門關好,站在門外給人發郵件,過了一會兒一名栗發女生拉開門走出來,立刻被身高幾乎要與隔音門齊平的牛島嚇得後退半步。

“我男朋友,牛島若利。”真緒連忙介紹,“讓他過來試衣服的。”

牛島垂眼看她,她又給男友介紹,“這位是青木芳奈,和我同級,也是戲劇社的成員。”

兩人互相問好後青木放松下來,拉著真緒去隔壁的準備室:“送洗的服裝寄回來了,你的那套是另一場的備用裝,這次演出用不到,也問過社長了,要帶回家都沒關系。”

真緒很感激地道謝,青木奇道:“謝什麽,這套道具服裝都是你自己掏錢讚助的。”

“……謝謝借我用場地。”她有點被揭穿舊事的尷尬,不敢回頭看跟在身後的人,強行給自己圓場。

“這會兒也用不上,不要緊的。”

青木打開準備室的門,室內兩面靠墻邊都擺了衣架,上面掛了各式套著透明防塵袋的戲劇服裝,正中的木制長桌上堆著很多道具,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洗衣皂香和消毒液的氣味。青木在角落的大紙箱裏翻了翻,取出一個折疊的防塵袋遞給她。

牛島沒什麽表情地站在一邊,像個沈默的雕像。青木用手遮住嘴,在真緒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後者紅著耳朵點頭,栗發女孩就又偷瞄了牛島幾眼,最後道:“那你們玩得開心點,我先去排練了。回見,牛島君,回見,奧伊克忒斯。”

牛島有禮地回應。真緒強作沒聽見那怪異的稱呼,說:“回見,我鎖好門後再把鑰匙送還給你。”

“換這套?”青木離開後,牛島走到身邊從她手裏接下防塵袋,真緒點頭,把準備室的門鎖反鎖上後指指通往另一間的小門:“我去攝影棚等你,在這裏換好後過來吧。”

“攝影棚?”牛島停下拆袋的動作。

女友可憐兮兮:“不可以嗎?”

兩人對視幾秒,他低頭繼續拆:“隨你。”

劇場就在隔壁,音效測試的振響和兩個導演用話筒指揮的聲音順著墻體悶悶傳進準備室內。

大致套好後牛島打開門走進攝影棚,純白的墻面,木制地板,陽光從兩扇大開的窗口斜照進室內,地上架著幾個打光器械和白板,圍拱著從墻面垂沿鋪到地面的淺卡其色背景布。背景布外停著一個低矮的可活動置物架,架面上有個樹枝編成的頭冠。她立在三腳架前擺弄相機,見他進來,眼睛立刻亮起來,肉眼可見的興奮。

牛島認出那是從家裏帶過來的相機,終於感受到她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

他低頭看自己套著一次性拖鞋的雙腳:“鞋呢。”

“本來就沒有鞋的,你忍一忍。”

男人穿著的象牙白絲織長袍熨了整齊的褶皺。下身垂到腳踝,上身的衣物只斜遮了半邊,露出精壯的半邊手臂和胸膛,她把上半身卷在一起的褶皺抽出來撫平,恢覆成繁覆古典的層疊樣式,再替他把垂著金穗的腰帶解開,布料本身有暗扣,腰帶只是裝飾作用。她稍稍比劃幾下,小心地把它綁成參考過的系法。牛島微微擡起手臂任由擺弄,垂眼看那片花瓣還在她發間藏著。

系好腰帶後,她取來那個由樹枝纏成的桂冠。他把頭低下,女人踮腳把桂冠小心戴在他頭上,讓牛島聞到了清新的草木香,問她:“是真的月桂樹枝?”

“是真的,我小時候看完月桂女神的故事買種子種的,昨天剪了兩枝自己編了一個桂冠。”她把壓到的翠綠色葉片摘出來,“會很緊嗎?”

“不會。”牛島低頭看了看左臂垂落的寬大袖袍,再擡頭就見女友去準備室捧了一把銀白色的長劍走過來:“原來這把劍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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